第三十七章
  巫纯死死地攥着手中的替身娃娃,眼神幽深,面无表情。半晌,她才回过神来,拢了拢身上的衣衫起身,走到铜镜跟前,镜子里映照着她并不清晰的眉眼。她打开妆奁箱子,取出一个刻满芍药的沉香胭脂盒,仔细地将白粉均匀地敷在脸上,食指并中指往胭脂盒一抹,粘上了些许桃粉的胭脂,细细地抹在腮边,就像天边的红霞。蛾眉轻描,有如远山的黛眉静默着,再贴上指甲盖大的金乌花钿,好似旭日出深山,叫人不禁想到“希望”二字。丰盈的嘴唇粘上胭脂,就像熟透了的樱桃一般,甜蜜芬芳。好一个个活色生香的美人!      上完妆,巫明轻轻地为她挽着发,浓密卷曲如海藻的黑亮的秀发在巫明灵巧的双手下,规规矩矩地编成了一股股俏皮的小辫,再串上火红的珊瑚珠子,宛若红梅绽开在枝头。巫明取出一个叠得规规整整地靛青色衣裳为她换上,巫纯提起裙摆,就像蝴蝶游曳在空中一般,她在半空中盘旋着落在了地上,“我好看吗?”,她的声音不似以往的轻佻,就像孩童一般纯稚,充满了期待。巫明都快忘了她这个模样了,乍见,满框泪水,“好看”,她的颤抖的声音,是怜惜,激动等等杂糅在一起,叫人听了,心底生涩的声音。      “巫明,我要走了”巫纯平静地说道,“可是我带不走你”。“小姐出去,我便也出去了,巫明只求小姐平安喜乐”巫明就像宣誓一般,声音坚定而诚挚。巫纯并不敢看她,她想,巫明此刻的眼神,定如烈焰一般,那里面熊熊燃烧着的忠诚,总是叫她难以面对,她只是一个自私而卑劣的人。因此,她径直走出了极乐殿。易容蛊吞下,她想象着巫明的样子,便幻化成了她的模样,这易容蛊想要瞒过少族长他们并不可能,但对付巡逻的守卫但绰绰有余,昨日她就是这样溜出去的。      “巫明大人”巡逻的守卫见着她皆向他点头示意,她轻轻颔首,并不多言,有时候多说多错。许是他们三人忙着和那些达官显贵扯皮,一路上见基本没有见到修为高深的人,她顺利地来到了藏娇阁,也就是巫望居住的地方。她喜欢安静,所以这里一个守卫都没有。即便是没有守卫,这里依旧如同牢笼一般,紧紧地将她禁锢住了。      “你来啦?”巫望托着腮坐在殿前的台阶上,歪着头,杏眼眨了眨,就像星星一闪一闪,她的语气有一种迟暮的感觉,这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异样不协调。巫纯忽略了这丝不协调,袖子一扬,便将一个木匣子甩到了她的跟前,“喏”。巫望五指一张,葱白的手指搭在木盒上,吧嗒吧嗒地敲着,“这么快啊,比我预想中还早了两个时辰呀”,她就像撒娇一般,声音又软又甜。巫纯勾了勾纯,笑得风情万千,拨弄着小辫子,“丑死了,别笑”,巫纯还未开口,便看见巫望拿着匣子进了大殿,语气中全是不耐烦。巫纯就像一触就喷发的火山,随时可以喷人一身岩浆。她按捺着性子,走进了大殿,巫望已经在帮小狐狸解咒了。      她逼出小狐狸一滴血滴与替身娃娃上,那娃娃顿时与同光子变得一般无二,巫望拍了拍娃娃的脸,“没想到,你还长得不赖嘛!”,那娃娃活灵活现地翻了一个白眼,“你也不错”,声音清脆得宛如黄鹂鸟儿,和同光子如出一辙。巫望突然有些嫉妒她了,嫉妒她变成一只臭狐狸还有人相护,嫉妒她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,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子暴戾,扬手一巴掌打到娃娃脸上,娃娃摸着脸,委屈地看着她,眼中满是疑惑,没有憎恶,就像一瓢冷水浇到巫望的心头,让她清醒了不少。      “哟,狼狈成这个样子啊?”巫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巫望的机会,一旦有几乎她就会将她的伤口得鲜血淋漓,像一个胜利者一样 ,得意地瞧着她如同落水狗一般狼狈。“滚!”巫望抿着唇,面无表情,声音也听不出喜怒,平静的犹如死水。她并未过多理会巫纯,只是小心地将蛊引放入同光子的体内,蛊虫顺着同光子的皮肤钻进去,在她的体表鼓动不停,最后来到了心脏的位置。同光子的心脏最外层被一层又一层的黑雾包裹,中间是金闪闪的功德,最内层才是她的心脏。蛊虫就像一块磁石,吸引着黑雾。巫望看准将同光子的爪子一割,再将族长的血放到娃娃的指尖,蛊虫闻到血气,一路狂窜钻入了替身娃娃的身体中。同光子体内的黑雾此刻受到蛊虫的吸引,躁动不停。 同光子即便是昏迷着,狐狸脸上也狰狞扭曲得可怕。      巫望盘坐在替身娃娃与小狐狸之间,她一面引导着黑雾从同光子的体内出来,一面将黑雾注入替身娃娃中。巫纯凉凉地看着,她不明白,巫望拿小命儿救这么个玩意儿干嘛。她只得替巫望护法力。不知何时,巫望的汗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,眉头紧颦,洁白的牙齿将红艳的嘴唇咬破,鲜血顺着下巴滴在洁白的衣衫上,就像落在雪地里的红梅。她的呼吸变得粗重,宛若病入膏肓,脸色苍白的比白蜡还要白。“巫望,你疯了”,巫纯几乎是崩溃地尖叫着,“快停下啊!你是要害死我吗?”,她的声音就像濒死的挣扎,她跪倒在地上,双手捂脸,哭得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。      “别嚎啦,我没死!”,巫纯呆呆地抬头,巫望一把将同光子甩到她的怀中,背过身,她的乌黑如绸缎的头发,全白了。巫纯慌忙的站起来,掰过她的身子,一道道沟壑纵横,岁月斑驳的脸,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巫纯面前。巫纯面无表情,“我不会感谢你的”,声音中有种瓷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破碎感。巫望掰开了她的双手,弯弯的眼睛就像天空的月亮,明亮又干净,“时间到了”,她的声音有一种释然,褪去了往日的尖锐,竟然让巫纯感觉有些温暖。      巫纯抱着同光子坚定地走出了藏娇阁,她要朝着她的光明奔去。来到慕酒二人的小院门口,巫纯隐去身形,扔出一张黄符纸,符纸一落地便成了她的模样。纸人叩响了门,开门的是凌风。不待凌风说话,纸人只说了一句,“跟我来”,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了。凌风只来得及对院内的慕酒说“跟上”,就追了上去。慕酒追着凌风的背影,转过弯时,被巫纯一把拉了过去,“嘘”,巫纯的声音很轻,黑夜里人的耳朵总是格外地灵敏,因此慕酒听出来了她的声音。巫纯显现身形,从角落里走出,将手中的狐狸交给他,“现在该兑现诺言了”,她说。慕酒望着怀中的同光子,眼神柔和,他略略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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