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章
那女子一见她这可爱模样,双眼放光,挠了挠她的下巴,同光子被她这动作弄得有些蒙。慕酒满脸乌云,同光子被他一把按在了怀里。“画”,他是半句话也不想跟这女子多说的。那女子撇了撇嘴,随意地往他脸上刷了两下,同光子听见她小声地嘀咕着,“一个大男人这般小肚鸡肠”,同光子不厚道地笑了。慕酒画完时候,像是使性子一般,他夺过那女子的画笔,便往同光子毛茸茸的脸上也画了两道,不过他的在左边,同光子的在右边。
待到红霞满天,倦鸟归巢,同光子坐在慕酒的肩头,来到了一方宽阔的可容纳千人的石头铺就的圆形场地,中间是一座木头搭建的一米多高的圆形平台,据说祭祀会在那上面唱祝词,跳祷舞。当墨色晕染了整片天空,火把将这处地方点燃了。无论是穿着富贵,或是衣衫褴褛,来到这里的人无一不用虔诚的目光注视着木台上的人,那是这座城的祭祀,据说能占卜测算,多次规避了天灾,是人们的天神。
令同光子二人吃惊的是,她们见过台上的人——那个卷发少女!少女此刻蒙上了面纱,但那汪碧绿如潭水的眼睛,同光子决计不会认错。她吱吱地朝慕酒叫唤着,慕酒只当她不适应这里的氛围,安抚地为她顺着毛发。同光子焦躁地摇着尾巴,小爪子比手画脚,慕酒便是再怎么聪明也猜不到。同光子有些泄气,耷拉着耳朵趴在了慕酒的肩上。慕酒只是觉得今日的同光子有些躁动,至于原由,他想破了头,也想不到,但他还是侧过头,轻轻地在同光子耳边说,“对不起,阿昭,我很笨,猜不出你想说什么,你不要生气”,他的声音就像棉花糖一般绵软,同光子听了,一颗心就像泡在了春水里,直发软。
祭祀的声音很好听,即便是古怪的曲调,她唱起来也像黄鹂鸟一般动听。台下的众人,跟着她一起唱着,跳着,神情庄严肃穆,这种氛围感染了同光子二人,慕酒跟着唱得认真了些,跳得也放开了许多,同光子则是眨都不眨地盯着祭祀,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,祭祀似乎冲她眨了一下眼睛,同光子揉了揉,再看祭祀正一副肃穆端庄的模样唱着祝词,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。
祝词祷舞结束,便是献上祭品祈求天神赐福。慕酒不得已随众人跪倒在原地,闭目,双手合十,祈求天神赐福,同光子眯着眼睛偷偷地盯着木台。木台上,祭祀已经不见了,只有几个壮汉将一个十分华丽的箱子抬上了祭台,口中念叨些同光子听不懂的话,她想,那可能是另外一种语言。不过箱子里面装的什么,她很好奇,很快便有人为她揭晓了。
事情有时候的发展就是这般不可思议,毫无道理。同光子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到了高台上,众人哗然,纷纷阻拦,不过他就像一阵清风,卷起箱子就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头顶跃过。“你会害死大家的!”一个人满脸惊恐地喊道,愤怒使他的脸变得扭曲。“停下,快停下”,其他人纷纷叫嚷着,不过要是凌风能停下,便不会来此了。
二人想往凌风的方向汇合。但人群纷乱,慕酒无论从哪边走,哪边都有人涌过来,他被困死在原地,进退不得,只得紧紧护住怀中的同光子。而同光子耳边是众人的惊呼声,斥责声,咒骂声,搅和得她脑仁疼,太阳穴突突地鼓个不停。刹时,火把俱灭,四周一片漆黑,这里顿时一片死寂,不过片刻,啜泣声夹杂着怨怼声等等又覆盖了这片死寂。或许是黑夜放大了人们心中的恐惧,也唤醒了他们心中的野兽,他们像毫无理智的猛兽一般撕咬着旁边的人,发泄着内心的惶恐不安。
一个人狠狠地揪住了慕酒的头发,按着他就要往旁边的石柱上撞,同光子蓝幽幽的眼睛,就像两团鬼火,燃烧着她的怒气,她窜到那人身上,狠狠地一爪子挠了下去,那人捂着眼睛发出惨叫,同光子犹不解气,一爪子接着一爪子,不知道挠了多少爪子,她有些失控了。待慕酒摆脱纠缠的人,摸索着找到她时,她洁白的毛发已经被鲜血浸湿,爪尖上还勾着些碎肉。
天很黑,慕酒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,但是同光子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儿,让他的心脏一阵阵紧缩,他此时只想紧紧地抱住她。他伸手朝同光子摸去,回应他的只是狠戾的一爪子,他的手背被同光子挖出了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,鲜血直流。“阿昭”,慕酒一声比一声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,安抚着她此刻暴戾的情绪,慢慢地靠近她。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,他听见了她“吱吱”防备地叫声,他的眼角有些发酸,眼泪滴到了同光子的眼睛里,同光子眨了眨眼,她涣散的瞳仁,慢慢地开始聚焦,理智开始回笼。同光子有些无措,看着越来越近的慕酒,她一步步后退,甚至生出了转头就跑的念头。
慕酒摸索着穿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,他什么也不说,只低低地唤着“阿昭”,一声又一声,就像春水一般柔软,像春风一般温柔,如同蜜糖一般甜。同光子止住了后退的脚步,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,直到他摸到她,一把将她按到怀中,她“吱”地一声哭了出来,慕酒轻轻地拍着她的背,直到她安静下来。
哭完,同光子的狐狸眼有些肿胀,四肢也酸涩无力,被慕酒紧紧地抱在怀中,心下安定了许多。她望着这个几个时辰以前还肃穆庄严的地方,此时已经尸横遍地,但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一丝鲜血,她不禁浑身发冷。她打量了一下四周,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,这处宛如铁桶,出不得也进不去。
“哎哟”,凌风熟悉的声音从慕酒的脚下响起,慕酒不慎踩到了凌风的俊脸。“凌风”,慕酒试探地问道,“是我,你还不把脚松开”凌风没好气地说,慕酒担心认错人,便一直踩着没有松开。“抱歉”慕酒的声音毫无歉意,他松开了脚,凌风一个漂亮的翻身便站了起来。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凌风揉着被慕酒踩过的脸,心道,这慕酒看着瘦弱,劲儿倒挺大,踩得他生疼。“天神赐福”慕酒淡淡地说了四个字,“狗屁的天神赐福”凌风现在一听到这四个字,肺管子都要气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