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校庆
  庆大的百年校庆在十二月底,建校一百年,隆重而盛大。不仅有全校师生,还有退休教师,各届优秀毕业生。      在他们当中,有省市领导,社会精英和艺术家。李浅林作为当时的优秀毕业生应邀前来,同时作为一名古典吉他演奏家应邀在校庆盛典中表演。      提前一天郁青就拿到了节目单,数着李浅林的节目在第几个,反复盘算着大概会在几点出场。      “郁青,学长的节目就那么好看吗?你以前看过现场吗?”温溪南最近因为和张珊十分热络,所以跟着郁青变成了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。      “看过,不过也没有很多次,因为他很多演出都不在北城。说起来毕竟是一门非常非常小众的艺术,并不是常常都有演出的机会的。”说起李浅林的艺术家身份,郁青总是非常骄傲。      “既然这么小众,为什么他还非要去搞这个呢。”温溪南有些不解,“我听说以前他为了搞这个艺术和孟教授关系搞得非常僵。”      “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,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追求同样稳定的、有钱的、一成不变的生活,再小众的艺术也是艺术,也有它的受众群体,再说和孟阿姨的不愉快都过去了。”      这是温溪南第一次听郁青这么认真的谈起李浅林,他能感受到李浅林在郁青心中是有些分量的,心里有些酸涩。      “郁青,明天难得这么热闹,我现在也没在学生会了,你也有脚伤,不需要去学习部那边,我们俩好好坐着看节目吧,我听说明天有很多学长学姐都会回来,节目也很精彩。哦对了,叫上兰淼一起吧。”      “行,我等会儿就和她约时间。”郁青虽然并不喜欢时时都有一个温溪南跟着她,但是想着有兰淼在一起应该不至于会被人误会什么,而且对于温溪南这段时间的照顾,郁青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。            校庆当天,对冬季的北城来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,郁青很早就起床吃了早饭。自从受伤以后,张珊不允许郁青到处乱跑,郁青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。      约了兰淼和雷子九点半在图书馆见面,因为图书馆前面设立了摄影社团的展出,郁青和兰淼都想顺道去看看自己的作品被展示出来的样子。      温溪南提前来到教师公寓接郁青,郁青脚背的伤并未痊愈,所以走得很慢。      “不好意思啊学长,我走这么慢。”郁青对温溪南感到十分抱歉。      “没关系啊,你慢慢走,又不着急,今天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。”温溪南好脾气的说。      快到图书馆门口时,郁青远远就看见兰淼和雷子站在图书馆门口朝她挥手。她加快步伐走过去。      “郁青,你慢点,不着急这一时。”温溪南害怕郁青脚伤因为快速走路而加重,便想扶着她。      “没事,不会的学长,淼淼!”郁青不管不顾的大步走过去,温溪南看得出来郁青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,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。      “淼淼,看到咱们三个的摄影作品了吗?”郁青急切的问兰淼。      “在这儿呢,哎呀我们摄影社团就给了这么点位置啊,太可怜了。”兰淼噘着嘴不满的说。      “有这么点位置也不错啦,我们摄影社团本来就是个不起眼的小社团,人少,也就是因为人少我们每个人才有展出作品的机会。你像那几个大的社团,社员多作品多,肯定要给别人多一点位置啦。”雷子好脾气的安慰兰淼。      “哦,你倒是想得开!也就是趁着校庆才有机会展出作品嘛,图书馆门口这个位置也太不显眼了,还把我们的作品摆得这么挤。”兰淼挽着郁青,两人边走边看。      “雷子,你有四张摄影被展出来了诶,果然是我们社团最牛的!”郁青在雷子的作品前驻足欣赏,抬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。      “你们俩也不错,我们毕竟不是专业的,你们用手机都能照出这种效果,真的很棒了。”雷子也看着郁青和兰淼的作品说。      温溪南也被两排放大的摄影作品吸引住了,一边欣赏一边寻找着郁青的作品。直到走到第一排最角落的地方才看到郁青的名字,他认真看着郁青的两幅作品,内心却突然感到无法抑制的失落。                  校庆前一天,孟丽坤以为李浅林肯定会和自己一起来庆大,没想到李浅林告诉她因为有演出的任务,他要和自己的助手任晶,化妆师,还有别的乐团成员一起来,孟丽坤这才猛然间察觉儿子的事业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。      一股深深的愧疚涌上孟丽坤心头。李浅林在北城自己闯荡的这五六年里,她虽然也关心他的健康,关心他的恋爱,但是好像真的没有怎么关心过他的事业。那个从小在父母保护下长大的孩子终究还是自己长上翅膀起飞了。      接近中午时,李浅林带着自己的小型交响乐团到达了庆大,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庆大演出。      从意大利回来以后,李浅林似乎改变了一些思路。以前总爱关在房间里练琴,不在乎演出有没有人来看,能不能卖得出去票,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在他看来比任何事情都重要。      然而在意大利游历了三个月后,加上和老师焦恒毅的一番探讨,李浅林觉得自己身上多出一种使命感。像他们这样的人,应该尽自己的努力把自己热爱的艺术推广给更多的人。这次去庆大的演出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。      其实每一次演出都是机会,李浅林想,每一次演出都要尊重舞台尊重听众。      来到庆大后,李浅林一行人跟着学生会负责演出事宜的同学来到了休息室。虽然已经毕业了好几年,李浅林对庆大还是很熟悉,感到很亲切。      陈勉和艾琳也在这次的小型交响乐团里,因为这类演出没有报酬,李浅林只能尽可能找和自己关系好的乐团来帮忙。      大家放下东西以后,化妆师就开始忙碌起来。      “你们先化着,我出去走走。”李浅林一直记得郁青让他一定要去图书馆门口看看自己的摄影作品。      “去哪儿?”陈勉问他。      “出去走走,你来吗?”李浅林问陈勉。      李浅林和陈勉一前一后走了出来,穿过体育场,穿过了男生宿舍搂外,穿过了游泳池,穿过了一食堂,一切都很熟悉,一切又是那么新鲜。      因为这次校庆,学校被布置得很漂亮,一些欢迎横幅,加上各种社团的作品展示,显得校园里格外热闹。      走到图书馆门口,远远就看见了两个课桌拼成的长桌子上放了一个牌子写着:“摄影社团作品展”,桌上还放着几个箱子。      “老师,来看看我们摄影展吗?可以投票哦,每个作品下面有编号,您喜欢哪个作品就在小票上写上编号,每个人最多投三张。”摄影社团的两个女孩递给李浅林和陈勉一人一支笔、三张小票。      李浅林话不多,接过小票和笔就挨个认真看起来。陈勉也跟着李浅林接过了票和笔,追在后面问他:“怎么的?咱俩这是来当评委了?”      “青青让我来看看她的摄影作品。”      “郁青还搞摄影?我说平时老见她拿个手机拍,原来是加入社团了。”      陈勉和李浅林认真欣赏起作品来,大部分都是一些自然风光或是街景,偶尔也有以人物为主题的照片,许多作品都稍显稚嫩,但是又透出年轻人的朝气。      没过多久,两人就在第一排最里面发现了郁青的两幅作品。      第一幅作品的视角是在一个大舞台的幕布后面,一个弹吉他的男人坐在舞台正中背对镜头,一只脚踩在脚蹬上,怀抱着古典吉他正在演奏。舞台的灯光非常刺眼,摄影者的角度像是偷拍,视野里除了舞台就只有古典吉他演奏者,光洒在男人身上将男人映衬得似乎特别孤独,台下的观众都被强烈的光线给遮住,像是一个空无一人的剧场。      作品名称:《光与他》      第二幅作品则是在李浅林的小四合院里,四合院里有郁郁葱葱的小树小花,摄影者的角度是透过一些小树枝拍下了厨房里正在忙碌的李浅林。李浅林正对着窗口,围着灰色的围裙,微微低头,认真的在案板上切着菜。      作品名称:《他在厨房》      陈勉被郁青给两幅作品取的名字逗得哈哈大笑。      “哎,大林,你说他们这种理工科的孩子是不是真的不太擅长搞艺术,取的名字是不是也太那个啥了。”      李浅林也控制不住笑起来,他看着两幅作品,能感受到那个很认真很可爱的郁青。      李浅林目光往下移动,看见了一段作者寄语:“我的好朋友,他是一个艺术家,他热爱生活,勇敢去追求自己的梦想,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微笑面对。我相信他一定会成功。”      李浅林在这一刻鼻子竟有些酸,原来郁青一直都懂,虽然他一直当郁青是小孩,但是她却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背后默默支持他。      “大林哥。”身后郁青的声音响起,李浅林转过头。      郁青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对着他嫣然一笑,她剪掉了长长的卷发,换成了齐肩的短发,李浅林一时竟有些恍惚,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郁青刚来北城那天,那时的郁青也是这样的短发。      “青青。”李浅林唤她。      “你们来啦?小勉哥。”郁青小心的慢慢走过来,李浅林这才注意到郁青没有用拐杖,脚也没用绷带缠起来。      “慢点。”李浅林嘱咐郁青,“你一个人吗?一个人行吗?”李浅林担心的看着她。      “还有淼淼他们,他们去买午饭了,今天食堂人特别多,我们打算从外面打包回来找个湖边的凳子坐着吃。”      李浅林点头,面对郁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,你最近还好吗?你的脚还疼吗?最近考试压力大吗?有很多问题想问,却又不知道该问哪一个。      自从去意大利三个月不见后,回来到现在就只见过郁青一次,郁青有母亲在身旁照顾,加上温溪南的存在,李浅林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像以前一样常常去找郁青。      这么久不见,李浅林看看郁青重新剪短的头发,觉得郁青还是从前的老样子,但同时又觉得她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。      “郁青,你这摄影作品名字谁取的?你自己取的?”陈勉忍住笑认真的问她。      “我取的,你怎么了?”郁青看着陈勉怪怪的表情:“好哇,你想笑我是吧,你想笑就笑呀。”      郁青也被自己取的名字逗笑了,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。      “大林哥,你不许笑。你说我这作品怎么样?”郁青收住笑,盯着李浅林问。      “嗯,好。”李浅林也收住笑,认真回答郁青。      “特别好,他都看得脸红了。”陈勉看看郁青,又看看李浅林。      “是吗?我看看呢?”郁青作势凑过去要看,李浅林赶紧转过头去,郁青连忙跟着他转过去。      “哎呀。”刚迈出一步,就听郁青突然叫了一声,弯腰扶住自己的小腿。      “怎么了?”李浅林和陈勉见状都担心的扶住她。      “脚上那个地方刚刚又疼了一下。”      李浅林蹲下来帮郁青把脚从鞋子里抽出来,“没事吧?还疼吗?”李浅林抬头问郁青。      “没事,走路走快了就容易抻到那个伤,没事儿了。你......你快起来吧。”郁青觉得周围人多,这样怪不好意思的,想赶紧拉李浅林站起来。      李浅林见她脚没什么事,又帮她把鞋子穿上。      “以后走路小心点。”李浅林嘱咐她。      “怪我咯?谁让你头扭那么快?”       李浅林知道郁青说话向来很直,容易得罪人,但不知为什么一向快言快语的郁青每次冲她使小性子的时候,他反而觉得可爱。      “你怎么越大越不讲道理?”有时候李浅林也会这样跟郁青斗几句嘴,其实真的斗起嘴来,郁青常常斗不过李浅林,要么厚脸皮的嘿嘿笑,要么委屈巴巴的就走了。      “那你现在说,你喜欢我拍的这两张照片吗?”郁青换了一脸严肃的表情。      “喜欢,改天你传给我好吗,我要收藏起来。”李浅林也很认真的回答她。      “真的?你还要收藏起来?我其实也就是随便拍拍的。”郁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,但她非常惊喜,她本以为李浅林会说下次别拍我了,拍点好看的风景之类的话。      “真的,必须的。”李浅林笑着点点头。      “那肯定要收藏起来啊,这可是大师手笔。”陈勉也附和到。      “对,世界级的作品。”李浅林认真的说。      “以后你大林哥有公开活动你就是御用摄影师。”      “嗯对,还有我的专访,还有专辑封面。”      “那我觉着,郁青是不是不用考什么研究生了,转行做摄影难道不行?”陈勉扭头认真的问李浅林。      “当然可以,实验爱做就做,不爱做就来当摄影师。”      郁青没好气的看着他俩:“你俩说相声逗我玩儿呢?”      “真的很喜欢,回去就发我,好吗?”李浅林看着郁青的眼睛说。      “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拍的吗?”郁青挑眉问。      “当然知道,我复工以后的第一次演出。”      郁青满意的点点头,她本想着大大小小那么多演出,李浅林或许不会记得这是哪一次。      李浅林因为父亲去世,调整了很久的状态,推掉了很多工作,窝在家里接近一年,后来才慢慢走出了悲伤的情绪,开始恢复了演出。那时候,李浅林晚上依然要靠药物入睡,白天的状态也不算太好。只要是在北城的演出,郁青一定会到后台陪他,陪着他调琴,化妆,候场,只要有郁青在,李浅林就会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完成演出。      而这一次,就是李浅林休整一年后的第一次演出,郁青陪着他在后台候场,看着他走上舞台坐在聚光灯下,郁青躲在幕后整颗心都悬了起来。     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郁青拍下了这张“大师级”的作品。这两张作品连同下面简短的作者寄语,让李浅林觉得像是一种见证,见证了郁青当时的陪伴,也见证了自己是如何走出的困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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