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疫病
  火炉上的陶罐冒着腾腾热气,屋内因此而显得闷热。“阿七,帮我把他扶起来,这药已经熬好了。”采儿对刘长恭说,接着舀起了一碗汤药。   刘长恭闻言便将孩童扶起,孩童的脸色依旧显得苍白,只是不再饱含痛苦之色,已犯困意的孩童十分不乐意起身,晓得要喝汤药更是怒意满满,但好在他并未啼哭,也不知道是不是处在陌生环境中而紧张,还是由于疫病之患而无力哭泣。   “这汤药是不是该凉凉?”刘长恭看着孩子的异样神情向采儿询问了一句。   “是该凉凉,不过这药需要温而热才能更好地祛除这孩子体内的湿寒瘴气。”采儿挠了挠头,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朝孩童走来。   孩童的表情随采儿步伐的递进而变得愈发难看起来,他像是有些害怕。就在孩童已经咧开嘴要放声哭泣的时候,忽然从门外传来一声妇人嘶哑的呼唤:“采儿,采儿在吗?”   “这声音好熟悉。”采儿嘀咕一句,她放下手中的汤药连忙向屋外走去。   原本想要哭闹折腾的孩童听到声音,脸上出现期待的神情,他古灵精怪地朝刘长恭望了一眼,显得十分淘气可爱。   过了一会儿,采儿手挽着一位两鬓斑白的妇人走进了屋,这正是先前刘长恭偶遇的妇人。那妇人一见床上安坐的孩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,她离开了采儿的搀扶,快步走过去并伸手抚向孩童。额头、脖颈、手掌,她全都摸了个遍。   老妇人的眼眶中有泪珠打转,她极力克制情绪,压抑住喘息,轻声问道:“孙儿,你可好受些。”   稚童是一副喜笑的模样,不过开口像是有些困难,他摸摸脑袋接着又摇晃了下,发出一声稚嫩的童音:“胸闷闷,脑袋痛痛。”   听到孩童的话,老妇人大有要号啕哭泣的意思,采儿见状急忙劝解道:“李婶娘大可宽心,孩子的外表创口有了好转的迹象,而这内里不适可以用汤药调理,只需要坚持服药个五六日就可以痊愈了。”   采儿端起汤药展示给老妇人。   老妇人闻言,先是看了看孩童舒缓的脸色,又看了看采儿,心中方才稍显宽慰。   “我来给孩子喂药吧,怕他待会儿恃顽哭闹。”妇人言语道,她接过采儿手里的汤药坐在床边就要给孩童喂药。   不出老妇人所料,孩童果然闹腾起来:“我要吃东西,吃好吃的,不吃苦的!”尽管言语有气无力,不过倒是显得颇为坚决。   妇人闻言半是欣喜,半是心疼。欣喜的是孩童终于有了食欲,心疼的是孩童因为病症已经太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。   老妇人不好意思地看向采儿,采儿会意随即说道:“我去准备些饭食。”说完,她就走出门外去忙活了。屋内留下了老妇人、孩童和刘长恭三人。   孩童恃顽不肯乖乖喝药,老妇人又是细语轻哄,又是厉声威吓,软硬兼施之下才勉强将药喂了下去。   老妇人喂完汤药,收拾之时竟偷偷地抹眼泪,刘长恭和孩童都看在了眼里。   “阿奶不哭。”小儿倚着床头,奶声奶气地开口。   老妇人闻言连忙笑着应答:“阿奶没哭,阿奶是在笑呢。”她坐在床边伸手抚摸小儿的面庞,眼神满是宠溺。   “婶娘无需忧虑,采儿如此胸有成竹,孩子迟早是能恢复过来的。”刘长恭安慰道。   “我是很相信采儿的,她随了他父亲,都有一副好心肠和高明的医术。”老妇人像是宽心不少,“还得谢谢你帮忙,不然就凭老妪我这把骨头,怕是要误了孩子的病。”   “举手之劳,何足挂齿。”刘长恭笑了笑,说道。   “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。”老妇人转而问道。   “婶娘叫我阿七就行。”刘长恭应答道。   “嗯,那你跟着采儿叫我李婶娘就好。”老妇人满脸慈祥的说道。   两人在屋内畅聊琐碎之事,从李婶娘的口中刘长恭得知,泉口关的疫病颇为严重,城中大夫对于这种病尽皆手足无措,医不了。   婶娘的孙儿患的也是这种病,见城中实在无人可医,她就瞒了全家人带着孙儿来山中寻找采儿。   “疫病之患像是十分严重的样子。”刘长恭纳罕道。   “饭食已经准备好了。”采儿端着一大锅稀粥走进里来,又携带着碗筷。   刘长恭见采儿行动不便就上前帮忙,两人把饭、碗整齐放置于桌上后,采儿又把菜肴端了进来。   终于忙碌完毕,采儿与刘长恭正面相向而坐,而李婶娘则抱着孩子坐在床边。   “时间仓促,只准备了些家常菜,还请莫要见怪。”采儿解释说。   三人相顾一笑,这菜肴已经是相当繁盛了,肉、菜尽皆齐全,还要图个什么其它呢。   “听婶娘说城中疫病盛行,不知可有人能医治此病?”刘长恭问道。   “要是有人能看好这病,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地跑来这里寻求采儿的帮助了。”老妇人回答说。   “如此这般,不知道城中差役是如何应对的呢?”刘长恭咽下一口饭菜,说。   “泉口关的差役们倒是很负责,他们招呼了城中的多数大夫一并应对疫病,只是奈何没有人通晓医治之理。”李婶娘的话语有些哽咽了,“小孙儿已经获病多时了,遍访了城中大夫,都说这是不治之症,直到昨日汉武归来,看见他带着的药才点醒了我,我这才着急忙慌地来寻采儿,城中人都在犹豫要不要来寻找采儿,他们不来也不许我来,我可顾不了这些个!”   李婶娘像是有诸多委屈似的,她开始止不住地往外吐苦水:“城中人的心可真是狠厉,竟然能把救命恩人逐出城,来这样的荒芜偏狭之地!”   采儿闻言一怔,这话语好像戳中了她的痛楚,她的脸色微微有些难堪。   李婶娘看出了采儿的异样,她伸手抚了抚采儿的脸颊,说:“那年采儿才七岁啊!就被一帮恶人吓唬着给逐出了城,天晓得采儿和她父亲遭受了多少磨难!这帮白眼狼儿,没有采儿的父亲,他们早就死绝了!可怜采儿从来不言苦,不抱怨,这换做是常人,哪受得了啊!”   “不能这么说,我不委屈的,要不是乡亲们帮我和阿爹在这建了处住所,怎么会有我现在的安稳呢!”不同于李婶娘的满脸愠怒,采儿倒是一脸的不在意,和乐十分。   “采儿你就等着吧,那帮庸医治不好这顽疾的,城中的那帮白眼儿狼迟早要来请你,到时候你可得给他们摆摆脸色!”李婶娘恶狠狠地说,仿佛十几年的心酸是让她尝了似的。   “父亲总是神神叨叨,我有时也会烦的。”采儿说得那么云淡风轻,可她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轻松,她的眼神虽然依旧清明亮丽,可还是不同于往日,终究是黯淡了些。   李婶娘想着城中那些白眼儿狼的嘴脸,气不打一处来:“有什么神叨的,救了这么多人,这是事实,是莫大的功德,那帮白眼儿狼就是没心没肺,像汉武常常念叨的:现世能救人的医者被称作蛊惑人心的妖人要遭受驱逐,而那陈设于庙堂之上的土木偶人并无一二灵验,却安然享受香火供奉!”   采儿听到李婶娘的话,不由得一愣。而刘长恭则微微笑了笑:“没想到李婶娘深谙世事之理,竟讲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。”他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发笑,氛围由此变得欢快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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