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要离
  近至黄昏,天边为落日描红,青山遥遥与之相衬成了别有韵味的一番美景。   屋檐下,三人围坐在一团篝火前正有说有笑。旁边是只剩下肉汤的一口吊锅随意搁置着。   汉武与刘长恭两人举盏频频满饮,美酒豪壮了胆气,两人之间少了疏离像是挚爱亲朋一般,竟生出惺惺相惜的意思来,只听两人如此互相夸耀。   “汉武大哥,你逐虎过涧之举实属古今少有!”   “阿七兄弟,你执竹棒刺倒猛虎亦非勇武非常之人不可为也!”汉武听到刘长恭的话语十分开怀。   采儿只是端着一盏酒浅尝,但现在也已经是是面色微酡了,她行为呆滞,一脸乐呵的笑看两人的互相吹捧。   “可惜我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罢了。”汉武满饮一盏,他的眼神中饱含失意。   “这可不是蛮勇,汉武大哥千万不能瞧轻了自己,你大可以称得上是当世豪杰!”刘长恭发自内心的赞叹一番。   “纵使真的像兄弟说的那样勇武,可无赏识之人我也不过只是混了个佰夫长的小隶当罢了,实在可笑,身怀鸿鹄之志,却只能行燕雀之事,奈何,奈何。”汉武轻叹一声,这样自嘲道。   刘长恭闻言一怔,随即开口问道:“敢问兄长之志?”   汉武腾地一下站起,把酒正对青山,意气昂扬地说:“听闻南蛮之军进犯我梁州边邑,现已连破三城,如果可以为国家排忧解难,某情愿舍了这条贱命!”   “男子汉大丈夫,当执三尺长剑于杀场之上建立不世之功,伟业未成,怎可轻言个死字?”刘长恭也奋然起身,放声说道。   汉武望向刘长恭,像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一般,他不禁为之一颤,他的脸面上尽带豪壮之情,而刘长恭也是一番激昂大义之神采,两人互相凝望许久竟相拥在一起。   坐在一旁早已面带红晕的采儿看见两个男人竟拥在一起,吃了一惊。她觉得刘长恭总是言语冷淡表情迟钝,所以他现在表露出来的这幅热切样子让采儿有些诧异。采儿忍不住开了个玩笑,说道:“阿七,你对男子要比对女子温情,莫不是有龙阳之好?”   原本兴致高昂的两人听到这句话觉得非常尴尬,其中数刘长恭最是难堪。   “采儿如何这般寻我两人开心,我遇到阿七犹如伯牙遇子期,此情乃知音之意也。”汉武率先开了口,言语中带有嗔怪的意味。   “知道了。“采儿俏皮一笑,微醺的美丽面庞做出这样可爱的表情让人不忍责备。   汉武与刘长恭两人看见采儿这样的甜美都起不了怒意,只得相视一笑后举酒相敬,共饮一盏。   酒过三巡,菜肴已尽,三人都显露了醉意。天边的霞云应该是将火红染到了他们的脸上,所以自己才变成了灰白色。   “酒已尽矣,兴已至矣,我当归矣。”汉武站起身说道,他向着搁置一旁的虎肉走去,先前他早已处理好了,现在只需要扛着走就行。   “汉武大哥,夜色近至,不如歇息一夜再走吧?”采儿见到汉武要离去,急忙挽留道。   “无妨,无妨。”汉武虽然醉意十足,不过步态却稳健的很,不像刘长恭和采儿早已有了摇晃的态势。   “山路崎岖艰险,夜色近至,又有野兽出没,就这样草率离去恐怕不是很安全!”刘长恭劝说道。   “一番小酌,不至醉也,凶猛野兽何足道哉?一柄砍刀在手,邪魔妖孽也得惧我三分!”汉武大笑一声,扛起三四百斤的虎肉就要径直离开。   硕大猛虎足够抵得上汉武三四个身形,可他就是稳稳将其扛在肩上,并无一点吃力,这不禁让人羡慕起他的勇武神力来。   “既然汉武大哥执意要走,那就先等我片刻,我有些东西想让你带一下。”采儿说着连忙跑进屋内,只是不知道她这样急切是为了什么。   “汉武大哥真是生了一把好气力!”刘长恭站在一旁夸赞道。   汉武转头冲他笑了笑,忽然间,他好像想到了什么。汉武凝了眼眸望着刘长恭说道:“阿七,与你畅聊了一番,我知道你是个通晓事理的人,所以不管如何,请你别将祸患带给采儿这样的善良女子。”   刘长恭听到这样的话猛然一怔,正当他想要有所言语的时候,采儿来了。   “听你说起城中之事,想是城中疫病又起,希望这些能帮上些忙。”采儿来到汉武身前,她将一个满载物品的陶罐交给汉武。知道汉武行动不便,采儿索性就将陶罐挂在了他的脖颈上。   汉武低头看了一眼陶罐,他分明认得陶罐中是诸多的药物,他开口说道:“不似城中人那样冷血无情,采儿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肠。”   采儿闻言静默了,表情有些苦楚。   “好妹妹,善人自有善人福,城中之人虽然做法无情,可却也不是真的像蛇蝎一般恶毒。”见采儿有些伤情,汉武急忙宽慰道。   “嗯,”采儿应了一声,“汉武大哥莫要逞强,山道狭窄,你要谨慎些,多多留意脚下。”   看见采儿神色稍缓,汉武放心下来,道了一声“去也”,他便稳着步伐离开了。   神情愉悦,汉武边走还边哼着小调,只听那小曲儿唱着:   生得一番好武艺,可比世间万般高。   隐在密林三两日,降得恶虎出深山。   两盏淡酒不至醉,哪消近人虑危安!   采儿和刘长恭听到汉武的歌语不禁相视一笑,两人站着直到汉武的身形隐没了。   “阿七,时候不早了,你赶紧去休息吧。”   说着,采儿揉揉惺忪睡眼,伸了个懒腰后就向着自己的屋内走去了。刘长恭望了眼采儿的背影,他的神色有些复杂。   已入深夜,有人早就酣眠,而有人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。久卧还清醒着的刘长恭杂思颇多,心绪难宁,而这是因为有万般声响在叨扰耳畔,是离开京邑时千军万马的豪壮呐喊;是落难时王甫司徒的悲叹;是正午采儿的谈话声;是黄昏时汉武临走前的叮嘱。   这样那样的烦扰实在磨人,但就是无可奈何。   应是凌晨时分了,天色黯淡,依旧未明,可早有行人要离。刘长恭起身略微整理衣衫后便径直出门了。昨夜是和衣而睡,有些决定早已下定。   刘长恭要远离此处,就在他即将离开藩篱之际,他停下急促的步伐转身看向了这个呆了多日的院子。   “救命之恩没齿难忘,虽此番不辞而别但来日必有厚报!”言罢,刘长恭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,背影尽显绝决之意。
点击下载书中APP,看书不迷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