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
“赠尔铃铛,一步一响,一步一想”。慕酒捧着同光子的狐狸脸,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。他的眼中似有星辰万千,每一颗星辰上映照的都是同光子。同光子望进他深邃的眼睛里,就像卷入了漩涡,再移不开。
她晕乎乎地趴在慕酒怀中,脑袋被慕酒轻轻地敲了敲。她抬头一看,满目都是红色,原来他护着她顺着人流来了最为热闹的地方。这里有一颗参天大树,枝繁叶茂,遮天蔽日,树上系满了红色的缎带,缎带的尾部坠着金色的小铃铛,微风拂过,铃铛“叮叮”作响,据说会将缎上书写的名字送到天上月老那里,树上便会生出一根红线,带着红线,有一天便会和缎带上的那个人生出情缘。
树下满是年轻的男男女女,文雅一点的便在小摊上写,那不顾形象的就地也是一写,姑娘家多是前一种。同光子看得热闹,看得起劲儿,一个戴着帷帽身形窈窕的女子,将缎带挂到树上,诚心祷告,树上果真生出了一根红线,那女子戴红线于皓腕上,煞是好看。
同光子只觉得眼前一暗,鼻尖充满了脂粉味,汗水味儿,糖果味儿,各种味道混杂于一起的浓烈又古怪的味道,原来是慕酒护着她挤在人群里。她将头深深地埋在慕酒的怀中,慕酒身上冷冽的雪松味儿,让她舒了一口气。慕酒已经挤到卖绸缎的摊位旁边了,摊主是一个矮胖的秃顶男人。她听见慕酒有些冷冽如清泉的声音问老板要了两张绸缎,以及特制的笔墨。摊主的声音有些油滑,不过并不让人生厌,或许这是他这个小摊人气爆棚的原因。
再次挤出人群时,同光子紧紧地窝在慕酒的怀中,再也没有了那些恼人的气味。到了人少的僻静之处,同光子探出小脑袋,往四周一瞅,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。她看见慕酒变戏法儿似的拿出狐狸灯,掏出一个火折子,点上火,暖融融的光里,慕酒尤为俊俏,她竟然看得有些痴了。
慕酒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小脑袋,她疑惑地望着他。只见他神秘一笑,拿出刚刚买的两张缎带,整整齐齐地铺在了地上。他提笔,龙飞凤舞,遒劲有力的程昭昭三字落在了缎带上。“好看吗?”慕酒的声音很轻,就像初雪一遇见太阳便融化成水,他的声音遇见空气便消散了。奇异般地,同光子却听见了,她点了点小脑袋,憨态可掬。“那你是不是也给给我写一个啊?”慕酒很少用这种恳切的语气请求别人,但他这样说话时,眼睛里面盛满了期待,声音透着一种脆弱的冷感,叫人不忍心拒绝。可能是他的声音太过蛊惑人心,又或者是他的眼睛太过美丽,同光子鬼使神差地答应了。
慕酒将笔递给同光子的那一刻,同光子只想弃笔摔墨,可是她没啥骨气,所以她两只爪子握着笔杆子,艰难地支起身子,慕酒扶着她的腰,颤颤巍巍,歪歪扭扭地在缎带上写了慕酒二字。和慕酒的字比起来,她的如同鬼画符一般,大概只有她还有慕酒认得出。所以,一写完,她便丢开了笔,踹开了墨,弄得一身黑。慕酒并不嫌弃,掏出丝绢一丝不苟地给她擦干净,抱着她去了姻缘树底下。
她趴在慕酒的肩上,看着他将自己的名字挂上了树,树上竟然真的生出了一根红线。慕酒小心地将红线取下来,系在自己左手手腕上,他的皮肤有着白玉般的冷感,系上红绳,一冷一热相得益彰。慕酒将她从肩上拎下来,将另外一个缎带拿到她面前。同光子缓缓的地抬起头,看着慕酒坚定的眼神,便知道这事儿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。变换过好几种姿势,最后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势——慕酒托着她的屁股,将她高高举起,她的两只爪子极为艰难地将缎带系了上去。她一爪子扯下红线,拍了拍慕酒的脑袋,慕酒会意,将她放了下来。他接过红线,蹲下,认真地系在了她伸出的右爪子上。
“我听人说,系上红线的人,走过姻缘桥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”慕酒凝视着她的眼睛,声音有一种恳求和不容置疑。同光子想,救命之恩,以身相许,画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,那慕酒救了自己,以身相许便也是没有什么不妥当的。何况红线都系了,在扭捏也没啥意思。她伸出右爪子,慕酒竟然明白了她的意思,一人一狐于万千灯火中的姻缘树下拉了勾,微风拂过,树上铃铛为二人奏响了祝福。
姻缘河清澈见底,水中的游鱼丝毫不畏惧生人。姻缘桥的这头多是年轻的女子,那头几乎是男子。这些女孩子,心不在焉地甩着手中的鱼食,引得水中鱼儿一阵哄抢,目光只聚集在对面的男孩子中,她们定是在找自己的意中人,同光子这样想,忽然心中就泛起了一股子甜蜜,我的意中人啊,正抱着我,穿过河!
慕酒从桥的这头往那头走时,引起了一阵子骚动。他散去了眉见的郁气后,也是一个如玉的儿郎啊。有那大胆的姑娘直勾勾火辣辣地盯着他,那些羞涩一点的便也绢扇半遮,暗送秋波。同光子不知为何,心中泛起一股子酸味儿,难受得紧。她从慕酒怀中跃到他的肩上,瞪大了眼睛,凶狠地瞪着那些姑娘。
同光子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挼了一把,她作势就要咬人,“同光子,是我啊”是木莞柔软的声音。同光子这会儿不想跟慕酒呆在一块儿,她就往木莞怀中跳,结果在半空中便被慕酒逮了回去,她奋力挣扎着,慕酒只轻轻地说了两个字“糖人”,她便乖乖悄悄任由慕酒了。木莞笑得如二月春风,温柔又美丽。那些看慕酒的姑娘见此也收回了视线,毕竟名花已经有主了。
“木莞”这是二牛欢脱的声音,他在桥的那一头朝三人挥手。此时三人已经走到桥心,二牛挤过人群,满头大汗地到了木莞面前,木莞看了看他的背后,并未看见凌风的身影,心下有些失落,“凌风没有来吗?”,她的声音满是失落,就像美梦破碎的那般。二牛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红线,同光子似乎看见他的眼睛里的雾气,他似乎哽咽了一下,故作轻松地说“没有啊,我可以陪着你的”。木莞只是笑着对他摇头,二牛脸色此时难看到了极点,不过还好有人群遮掩。
二牛和木莞之间的古怪氛围,让同光子觉得有些难熬。走到桥尾,一团红光笼罩住慕酒,他和同光子手上的红绳合而为一,漂浮在半空中。“狐仙,是狐仙”“狐仙显灵了”人群一阵嘈杂过后,人们纷纷下跪,拜着半空中发着光的红线,口中还念叨着“狐仙保佑”。有人见三人不下跪,着急地便扯着三人说道,“不下跪会惹怒狐仙的!”三人到底是没有下跪,跪天跪地跪师傅(父母),这狐狸哪里值得跪,只是愚弄人心罢了,三人心中皆这般想着。
那红绳悬在半空中约莫半柱香的时间,便消失了。而人群中站着的慕酒三人,也与红绳一同失去了踪迹。人们都说,他们惹怒了狐仙,遭到了狐仙的惩罚,才消失不见的,这个传说在狐仙镇流传了好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