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
一年之计在于春,一日之计在于晨。 于凌风而言,每日卯时的练剑是不可或缺的,无论是在天剑门亦或是在其他地方。拎着自己惯用的长剑,他路经花厅看见了眼底青黑,脸色苍白的慕酒。他猜测慕酒可能在此枯坐了一夜,但他到底是不愿意管闲事的人,提着剑便出了门。 “嘘”,木莞嘴边竖着中指示意慕酒不要出声,慕酒如同一尊雕塑,维持着原来的姿势。木莞小心翼翼地拎着裙子,像猫儿一样灵巧地跟在凌风后头。狐族早晨的雾气要比外面厚重得多,连阳光也穿不透。木莞只隐隐约约地看见凌风的轮廓,不过这于她而言,便是很快乐的事情了。她就像小时候那般痴痴地看着他行云流水地练完了天剑门的“无踪”剑法,她想,经年不见,他仍是儿时模样。    练完剑,凌风松快了许多。他嘴里叼着狗尾巴草,哼着自创的小曲儿,扛着剑,穿过浓雾,踏着初阳,到木屋门口便见到了一个蜷缩着的白团子,晨露打湿了它的皮毛,瞧着湿答答的,并不好看。他凑近一看,心想,难不成昨日小狐狸自个儿溜出来啦?提溜着小狐狸的后颈,他敲开了木门。    屋内,二牛在慕酒跟前喋喋不休,如同夏日聒噪的鸣蝉,饶是慕酒的定力非凡,额上微凸的青筋也表示他已经到了忍受的极点。万幸在他忍不住暴起动手之际 ,敲门声保住了二牛的狗命。   二牛开个门仍然絮絮叨叨,不过这会可不是念叨着慕酒保重身体 ,不要伤心云云,他念叨的是凌风这个挨千刀的,就爱在木莞面前表现等等。    门一开,他的念叨声戛然而止。“同光子”他惊呼出声,略过凌风这么个大活人,他直直地看见了他手中的小狐狸。 慕酒“腾”地一下站起来,他的腿有些麻木,踩在地上就像踩在云彩上一样,轻飘飘的,打了个趔趄,不过到底是习过武的人,极快地便稳住了身形。他快步走到凌风跟前,仔细端详着小狐狸,确定是同光子无疑,心下松了一口气,面色也柔和了不少。   他接过小狐狸,紧紧地抱着,好似抱住了全世界。“谢谢”,他未浸润过水的嗓子失去了往日的清亮,有些沙哑,但诚挚至极。凌风摇着从嘴里取出来的狗尾巴草,清朗的声音有些不自在,“不必客气”。    二牛白了他俩一样,毫不客气地说道,“你们非得在门口说吗?挡到路了!”他从缝隙中见到了一抹嫩黄色,转眼一想,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,心中分外不爽,语气也有些冲。事关木莞,他总是格外敏感,好似一个妒妇。    慕酒偏着头,果然见到门外的木莞,他转念一想,便知二牛为何如此了。他不做声,抱着小狐狸去了花厅。凌风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呼在二牛头顶,“好好说话”,他最见不惯二牛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。说完便径直从二牛旁边走过,根本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。    木莞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,也进了花厅。二牛垂着头,捏紧了拳头,表情有些阴郁,他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,才挂着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笑走到了花厅。    佛子做完早课,和他同时进门。木莞坐在凌风身侧,笑容如同盛了蜜糖一般,周围的空气隐隐约约地叫人嗅出了丝丝甜味儿。二牛觉得甚是刺眼,他嬉皮笑脸地挤到二人中间,搂着凌风的脖子,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,轻快地问道“你们在说什么呢?”。木莞有些奇怪他的动作,但还是柔婉地说,“说同光子呢,同光子是阿凌在门口捡到的,一直昏迷不醒,缘由我也不知”。   二牛听着她如水地婉约的声音,到底是气顺了一些,也不再像个刺猬一般扎手了,“狐族既然把她送回来,便不会再带走她,或许他们会给一个解释”。少年柔和下来的声音就像二月的春风,温柔得让人沉醉,木莞有些惊讶,二牛咋咋呼呼的多了,便也忘记了他原本的模样。    “阿弥陀佛…”明心刚想附和二牛的话,便感觉到什么跳上了自己的腿,他低头一看,是一只白毛小狐狸,娴熟地窝在了自己怀中。他想,难道这年头妖怪都如此大胆了吗?  “吱吱吱”,慕酒听见小狐狸的声音,低头一瞧,心中刚升起的那点子喜悦便被淋得透透的,同光子依旧乖巧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。 “许是佛子招小狐狸喜欢”凌风见着佛子一副惊讶模样,无端顺了许多,他不着调地说道。 木莞微微一笑,小狐狸一直以来都是怯生生的模样,这模样也是要分人的啊!    “扣扣扣”一长两短的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交谈。二牛起身开门,来人是狐族的祭祀。 他拿着剑和一个罐子进了屋,众人起身迎接。祭祀穿着黑底镶着金边的满是狐狸刺绣的长袍,戴着的是一顶更为精致的狐狸帽,好似刚做完严肃的法事。他将剑还给了凌风,凌风仔仔细细,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边天极剑,这剑外观上并未有损,细看还得他的师傅来。    他将黑得发亮的瓷罐放到了慕酒跟前,双手掐诀,一道乳白色的光芒直奔同光子,慕酒想伸手去挡,惊骇地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动,只得目眦俱裂地看着光芒没入同光子体内。祭祀一扬衣袖,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主位上。慕酒慌张地检查检查起小狐狸来,惊奇地发现小狐狸恹恹地睁开了双眼。    同光子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慕酒的怀中,心中稍微安定了些。她只觉得浑身乏力,眼皮沉重,浑身泛着一股子冷意,只想就此睡过去。祭祀出声了,他的音调有些古怪,但从这古怪的音调中可以瞥见他的傲然。“你的父亲”他点了点慕酒跟前的罐子。    同光子有些吃力地探出头,父亲他没看见到是看见了一个漆黑发亮的罐子。她不可思议地望向祭祀,似乎是在确认什么,祭祀的眼睛并不大,但是很亮很黑,恰似黑曜石一般,闪着神秘的光芒。祭祀的态度已是默认,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,晶莹剔透的。    慕酒正琢磨着祭祀的话,手上的丝丝凉意使他回了神,他有些心疼她,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脑袋,紧紧地抱着她。“祭祀,你能不能说清楚?”二牛少有时候能够按捺住自己的急性子。祭祀吹了吹手上的热茶,雾气朦胧了他的眉眼,显得越发神秘。    “以命换命,也是个可怜人”祭祀古怪的强调透着一股子寂寥。二牛想要再问,祭祀摆摆手止住了。“那程施主何日能醒?”明心温润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,祭祀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,“痴人要醒,难呐”,他拉长的声音和着古怪的调子,似乎预示着陈子瑛醒来的时间很长很长。“那这小狐狸可有家?”木莞指着佛子怀中的小狐狸,温温柔柔地问道。“有家,与佛子有缘”祭祀的回答总是这般简洁,根本让人探寻不到什么。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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