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勿谓言之不预
文轩一脚踹开堂屋另外半扇门,很是暴力,以至于那半扇门都给踹了下来。
竹制摇椅上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。
老头抽着旱烟,抬起倦意眼眸,看了一眼文轩,沉声道:“这门得赔啊。”
“少来。”
文轩怒气冲冲,没搭理他,随便找来一个板凳一屁股坐下。
旱烟老头将手中烟杆递向文轩,“来,嘬一口。”
文轩站起身,一脚踢开凳子,气呼呼道:“嘬你娘的蛋。”
旱烟老头看着家中唯一的小板凳就这样折断了,心疼不已,觉得文轩是故意的。
这个小板凳可是李铭宇为他做的。
那天他正巧看到李铭宇用几块废弃的木头做小板凳,他腆着老脸说了一大通,李铭宇才把做好的板凳送给他。
他为表感谢,告诉李铭宇,说六叶蓝灵草能救李南庭的病。
这时紫衣女子走了过来,依靠在门口,一双酒杯大长腿惹人眼球,她左手拿着糖葫芦,右手执酒壶,边吃边喝。
文轩像是特意等她过来,破口大骂道:“你们文家没一个好东西。”
他指着旱烟老头的鼻子,指名道姓,“你文雅把李南庭一家霍霍成什么样了。”
“李南庭一个上仙境界的修炼者,每隔数日就要去城南死亡森林加固大魔的封印,以至于被大魔侵蚀,跌落成凡人,奄奄一息,这是他这一脉的使命,他无所谓。”
“但李铭宇呢?他有什么错,他是调.戏你媳妇了还是……”
文轩转头看向紫衣女子,脱口而出,“还是偷看你文颂洗澡了?”
紫衣女子酒壶刚凑到嘴边,骤然一停。
文轩继续絮叨,“李铭宇这十八年过得惨不忍睹,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?”
他又把目光定在旱烟老头身上,语气不减道:“老子就想问问你,为什么说仙草能救李南庭,骗李铭宇入山,如果李南庭刚刚真的死了,李铭宇不找你拼命?”
文雅打断文轩的话,“所以你就救了李南庭?”
他说完又抽起了旱烟。
文轩没有否认,理直气壮道:“我要是不救李南庭,估计你要被李铭宇活活砍si。”
文雅失笑道:“那我还要谢谢你喽?”
文轩撇撇嘴,接着刚刚的话说道:“你骗朱流海那些混蛋入山也就罢了,还拉上李铭宇进山,就不怕他死在大山里,这样你他娘的能过得安逸?”
文雅吐了一口烟,原本就不大的屋子,变得烟雾缭绕。
“他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嘛,还成了神灵的主人,这是多大的机缘呀,也多亏了你,你小子还真能干。”
咦?文轩看向面色平静的文雅,神色突然一怔,感觉像是中了套,他为李南庭续命这事,说不定也是文雅设下的一环。
他细思极恐,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,一切仿佛都在文雅的计划之中,从头到尾都是套路。
文轩不敢往下想。
他骂得口干舌燥,一把夺过文颂手中的酒壶,灌了几大口酒。
他情绪激动,逮着谁就骂谁,“李铭宇要是死了,你别想再吃到他买的糖葫芦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在村西头一天等到晚,左一个好人哥哥,右一个好人哥哥,叫得可骚了,不就是想让李铭宇给你买糖葫芦吗?”
文轩絮絮叨叨,又把李铭宇这十八年的过往讲了一遍。
文颂听得不耐烦了,“奇幻大陆某个家族的剑技天下无双,又有某个家族身外化身实力最强,几乎接近本体实力,唯独我文家的身外化身最有灵性,能自我修炼,思想独一,发起牢骚来本体拿他都没办法,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使用身外化身的原因。”
她看向文雅这边,红唇勾起一抹轻笑,挖苦道:“哥哥,我真为你感到高兴,有这么灵性的化身。”
文雅老脸一沉,有些难堪,伸手挠挠鼻子,一言不发。
文颂上前一步,夺回所剩无几的酒壶,轻哼道:“妃子醉很贵的,十枚金币一壶,不对,好像涨价了,是十一枚金币。”
她摊出洁白如玉的手,伸向文轩,“拿钱。”
文轩扯扯嘴角,这两人不愧是亲兄妹,踹门的事他可以推卸给李铭宇,毕竟李铭宇也踢了一脚,板凳的事也好办,让李铭宇再做一个,至于酒钱,他真没有。
他厚着脸皮说道:“我现在没钱啊,等我哪天入山,随便倒腾一两棵仙草,拿去换钱给你。”
文颂攥了攥拳头,“现在不给也行,一枚金币一拳,总共十一拳。”
文轩干脆破罐子破摔,摆出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模样,咒骂道:“老处釹,老子没钱。”
文雅敲了敲烟杆,急忙制止,“先别打。”
他站起身,发现自己的身高还不及文轩的肩膀,尴尬地又一屁股坐回原处,“文轩,你到底想说什么,别卖关子,直说吧。”
文轩乐出了声,就像上次他想进山帮李铭宇,苦苦哀求文雅,把话说到文雅心坎上了,文雅心一软,就将他身上的术法解禁了一天,入了山。
他恭敬道:“老头子,你看你天天抽烟多伤身体,我进山一定要给你带一些补品,仙灵魔鹿的鹿茸,一万年的大人参……”
文雅哭笑不得。
文轩又看向文颂,嬉皮笑脸道:“文颂天仙,你就是奇幻大陆第一仙子,等我有钱了,一定买极品容颜永固丹送给你。”
文颂双手环胸,头扭向一边,懒得搭理他。
文轩见时机差不多了,试探性说道:“李南庭既然已经活了下来,接下来就让他平安无事吧。”
文雅和文颂不约而同地看向文轩,眼神如出一辙,极为震惊。
文雅猛地站起身,脸色一变,“李南庭是死是活我管不着,你也不能管,再给你一天时间,后天,你立刻滚回文家去。”
不等文轩搭话。
文雅又说道:“我丑话说在前头,有些事情不该说的不要说,不然…哪怕你是我的化身,是我造出来的你,我都会不惜毁了你,这叫勿谓言之不预。”
文轩挠挠头,感觉这老小子是在骂他。
文雅说完,手拿烟杆,拎起摇椅向屋外走去。
边走边说。
“我文家皆是读书人,是奇幻大陆最讲道理,最讲规矩的世家,能讲道理的绝对以理服人,以直报怨,能动嘴的绝不动手……”
文轩越听越不对劲,感情兄妹两人是要群殴他。
他看向门口的文颂。
文颂秀色可餐,但眼神不善,一脸玩味的笑容。
文轩想跑已来不及,身体无法动弹。
文轩口无遮拦,一直叨叨叨的,文颂早已忍无可忍,她一手抓起文轩的衣领向门外扔去,“我让你嘴欠。”
毫无招式,却是势大力沉。
文轩一头扎进院内的土里,两脚朝天,刚好落在文雅身旁。
文雅二话不说,对准文轩的屁股一脚踢了过去,“去尼玛的,走你。”
文轩被踢至空中,如流星一闪没了影。
空中飘来芬芳。
“文雅,卧槽你大爷。”
“文颂,你洗澡的时候,我一定带上李铭宇过去偷看。”
文颂已变回小女孩打扮,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。
她用衣袖擦了擦酒壶嘴,心里压抑,柔声说道:“李铭宇过了十八年的苦日子,哥哥心里就没半点愧疚?”
文雅自顾自抽着旱烟,一言不发,这十八年来,自己何尝不知李家人的苦。
那个叫李铭宇的少年给了他太多感触,一件一件发生在少年身上的事,触目惊心。
如果一切能从头开始,是另一种选择,或许就不会有这个少年,那倒也省心,省去了这人世间的疾苦,少遭这份罪。
文雅重重抽了一口旱烟,过了许久,才吐出那口烟,神色更加凝重。
他惨然道:“也快熬到头了,十八年了,马上就要结束了。这就像是一个接力赛,下一个接力的是谁,他李铭宇接下来是死是活,都跟我们无关。”
文颂失了神,低垂着眼眸,看向仍在地上的糖葫芦竹签,久久未收回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