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相依为命
  侍书不是一站在门口就敲门,心思细腻的她当然察觉到了姚夫人的失态,只是意识到了之后不过顿了片刻而已,随后敲的门。      姚夫人三十多岁的年龄,风韵尚存,只道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。      侍书不用仔细打量她,也能看出,在这十年前,她的容貌不见得比自己次一等,现在不再年轻,却给人不减当年的感觉。貌美与温柔体贴集于一体,能娶到她这样的女人,也可谓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。      别人看来或许也觉得奇怪吧,她似乎没有丈夫,也没有自己的孩子,只收了一个徒弟算是充当干儿子。      不过,她的青春真的风平浪静嘛?见到她的模样,让人也很难相信她的过去十年没有男人的涉足。      只是侍书当然不会去想这些不该她想的事情,不会去干涉她不该干涉的,即便是被她撞见了这情景,撞见了这画中的小人儿,她也没有多嘴的:“夫人,今儿的诸事已安排妥当,上个月的刺绣图已然传到了周边的城里,没有往仙都传,达到了预期的结果。”      “极好,极好。”也不知她有没有留心地听,还是心不在焉,除了方才被侍书喊了之后回头神来,这回视线回来,就又搁置在那画上了。      “夫人,一会儿到点了就用膳吧。”      这回她终于没有忍住,往前走了几步,随后弯下膝盖蹲了下来,随后,晶莹的泪花夺眶而出:“侍书,我有好多年没见她了,好多年了,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到。”      因姚夫人这又一失神,侍书再次瞥见了那绣图中的女孩儿,视线在这上头比方才刚进来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儿,本不打算说什么,却又觉得如此未免太不近人情。      “她,对你很重要。”      绣图中的小女孩太小了,咋一看,也只有五六岁左右的样子,只是天真烂漫地笑着,无邪、无暇。生了一双碧蓝的清眸,和一头银白微卷的发,然少有孩童生得这般艳丽,光是看这刺绣图,给人的感觉就已经是超过了母亲的容貌和多姿。想必,这一定是姚夫人的女儿了。      “她是我唯一的亲人,我的骨血,我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,孩子。”      “既如此,当初为何骨肉分离?”      “容不下,他们容不下我...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。侍书,你没了爹娘,而我又不能再理解你爹娘那时的心情。为人父母,又如何能够割舍这骨肉亲情呢?即便把命给了,也甘愿。没有人让我留在她的身边,没有人。你可知道,也只有在忙得颠沛流离的时候,把全身心都投入刺绣中,我才能略微缓解这疼痛。不想,不念,也就没有那么痛苦,可我终归,做不到。”         “她在哪儿?”      “我也,不知道,或许还留在那个地方吧。”      “哪个地方?”      “魅族。”      她这样子,多半是还有些难言之隐,或是是本身就并不愿言语,因此侍书问她时她也答得含糊。除了对画中女儿的思念之外,她并不多愿意念起别的,纵然都是令她痛苦的事情,也唯独骨肉情放不下。      “侍书你知道吗?她若是在,也该和你差不多年龄了。一想,你也不久前没了爹娘,都是骨肉分离的人,我这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。想必你爹娘临走也放不下你。”她道,“你可知道,林澈也是一样的可怜孩子?”      见侍书并不言语,姚夫人便知道,林澈还没有同她说这个,于是她接着道:“林澈是仙宫里的人,说起来,也是仙族王室的公子,司空氏的血脉。”      “仙王之子?”这一点侍书倒是没有觉察到。      “是的,只不过并非王后所出,不然也不会住在这儿了。林澈的母亲,是当今仙王唯一纳过的妃,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,好歹有些身份。可惜命薄,二十七八岁生了病,丢了性命,那时候林澈也才六岁。具体的死因并不简单,却也说不清楚,只是林澈一直坚定着,是王后害死了他生母的说法。母妃死去不久,他就由于种种缘故,被说成是不配为仙族王室所出,被王后扯出一堆诸如修行不够格的理由,去除了王籍,逐出了仙宫,这才流放到了民间,住在我这儿。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了,这事儿在他心里怕还是个阴影呢,难好啊。”      “逐出王籍的那年,他多大?”      “八来岁吧,那年刺绣团还没有立住根基,我也处于弱势,狼狈不堪。那年我遇到这个孩子,心生怜惜,又见他刺绣方面颇有天赋,也就收了他为徒弟,他也执意要认了我为干娘。算是这些年的相依为命,好说歹说撑过了最难熬的时候,现在日子过得也算是舒心。”      侍书通读了种族之内的政事,不说别的,仙王的血脉,是从出生起就将名字刻在了族谱上,若无滔天大罪,是没有理由除去王籍的。这一点不该她一人知道,所有人都该知道。      只是纯真善良,十岁还不到的林澈,他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呢,才落到除去王籍这个下场?以及姚夫人,她究竟为何要和自己的女儿被迫分离呢?为何呢?      她还并不是特别清楚,有些事情,或者说有些人去做一些事情,根本不需要给外界一个合理的理由。别人说没道理也罢,别人觉得不妥也罢,做了便是做了,只要做事的人有这个本事能做得出来即可。      “我们都是与自己最亲的亲人分开的人儿。现在聚在一起也是缘,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,只是互相依靠互相照顾了。若不嫌弃,你也能把我当做你半个娘,日后,待你出嫁之际,我也会亲自替你梳妆打扮。”      别的也不多说了,侍书听了之后,只轻轻点头示意。这时林澈也来了,轻轻唤道:“干娘,侍书姐...”想必方才的话他也听见了,他也没有多言,有些欲说还休,最后接着道,“云溪姐快回来了。”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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